又逢野艾香
鞠学红
初夏时节的浮烟山,道路旁、山沟里、斜坡上、树林间,到处可见蓬勃生长着的野艾草——人们习惯称其为野艾。
(资料图)
我所居住的小区距浮烟山不足两公里。几乎每个周末,我都要去爬山锻炼。
上个周六,我又登临浮烟山西北方。在树木茂密的浮烟山与碧波荡漾的浮烟山水库之间的山路上,我碰到采野艾的母子俩。通过交谈得知,母亲已是七十九岁高龄,儿子也有五十多岁,母子就住在山西边不远的一个村子里。
儿子开车将母亲带到山坡下,在路边平坦处停好车,他先从后备箱里取出一个带有靠背的马扎子,安放在车的一侧。尔后,打开副驾驶的车门,将母亲扶下车,让母亲面朝水库在马扎子上坐下,再从车里取出一个水杯,拧开杯盖放在母亲面前。
这一切安排妥当后,儿子又从后备箱里取出一把园艺用的剪刀,径直走向路边的野艾丛,专心致志地挑选那些叶片肥硕的艾草剪下,装到一个白色的布袋里。
我一直好奇地看着中年男人所做的这一切,不由自主地走近中年男人:“师傅,请问您剪这些艾草做什么用?”
“烧水给老娘泡脚,老人睡眠不好。”中年男人抬起头:“我娘还有皮肤病,艾草烧水也用来擦洗患处……”
看到这一幕,让我想起了与艾草有关的两件往事:
一件事发生在四十二年前的夏天。
当时,我在诸城一中读高中,正面临高考,课余时间和同桌克庭同学经常从食堂后的煤渣堆上翻越院墙,到学校后面的一棵大杨树底下背书。
距学校后院墙四五百米处,有两块刚收完麦子的麦田。那棵大杨树就挺立在麦田之间的一条干涸的水沟边上。
杨树有水桶那么粗,树下好大一片绿荫。绿荫下,有两张课桌大小的平坦区域。我和克庭同学脱下鞋子,垫在腚底下,靠着大树,背对背坐着,各自背书。
水沟两侧,距离杨树不远处生长着成片的野艾。有时被蚊子叮咬了,我们就地取材,采几片鲜嫩的艾草叶,放在两个手掌间研磨,将研磨出绿色的汁液涂抹在被叮咬处,能够消肿止痒,很是舒服……
记得,那时学校的住宿条件差,住的是平房,睡的是木板搭建的通铺,每个人睡觉的左右空间不足一米。夏天蚊子多,但由于空间小,无法撑蚊帐。
那时,高考是在七月的七八九号三天,正是蚊子肆意猖獗的时候。记得从六号晚上,班主任王清安老师,不知从哪里弄来一些两三米长、小臂粗细的干艾草“辫子”。晚自习后,同学们来到宿舍入睡前,在屋地上,王老师亲手将艾草“辫子”盘成螺旋状,从外侧端点燃。不一会,屡屡青色烟雾,淡淡艾草清香便在宿舍里弥漫开来。
艾草驱蚊效果甚好。屋外的蚊子不敢入室,室内的蚊子赶紧逃离。没有蚊子的骚扰,我们睡得都非常舒坦……
另一件事发生在上世纪六十年代末。
那年,我大概六七岁,是一个夏天,不明原因发高烧。
傍晚,村里的赤脚医生茂春大叔给我打了退烧针。
夏天,农村的蚊子特别多。夕阳落山前,黄昏时分,“嗡嗡”乱飞的蚊子开始活跃起来了。成群结队的蚊子就在大门口、屋门口前面盘旋、聚集、起舞,形成一个蚊子“团”。后来在医学院学习寄生虫课称时得知,雌雄蚊子在这个时间群舞交配,尔后雌蚊叮咬人畜,吸取人畜的血后才能在积水处产卵。
为了驱蚊,天黑后,母亲在炕前的屋地上点燃艾草“辫子”。她手拿一把大芭蕉扇,在煤油灯下为我扇着风,驱赶着不惧艾熏,毅然顽强地飞进屋,盘旋在我和娘周围的蚊子。那时没有电风扇,更没有空调,母亲的脸上挂满了汗珠。
祖母来了,拿来两条艾草“辫子”放在炕前,跟母亲说,这两条艾草辫子干得透,点着后冒烟少,不呛人,一会在外屋也点上艾吧。
尔后,祖母又用她那似乎包治百病的麻线刮痧术为我刮痧:老人家取来一只黑碗,在碗里放入一撮食盐,再加入少许凉水将盐化开,把麻线蘸上盐水,抻着麻线两端,从上到下,刮我前臂的前面,从胳膊肘到手腕的这个区域。祖母先是轻轻用力,一边刮一边问:“疼不疼?疼不疼?”见我不疼,祖母就逐渐用力。一边刮,一边絮叨:“好了好了,痹痴跑了。好了好了,痹痴跑了……”
祖母刮完痧,忧心忡忡地嘱咐我娘夜间多给我喝水,注意别叫燃烧着的艾草“辫子”灭了……
那一夜,母亲就坐在我的旁边,在煤油灯温柔的灯光下,在艾草温和的袅袅烟雾里,焦灼地守候着,一夜没有合眼……
我沿着山路前行,回忆着四五十年前的往事。
高中班主任忙碌的身影,母亲汗流满面的焦灼,祖母絮絮叨叨的慈祥,还有艾草“辫子”燃烧着的淡淡烟雾,又都清晰地浮现在我的眼前。
我沿着山路继续前行。
路边野艾独有的清香,不时扑面而来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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